风秋雨弥留之际,紧紧握着司空长风的手,瘦骨嶙峋的手指像枯枝一般,在司空长风手背上摩挲着,几乎感觉不到力度,却像是要刻进骨血里。她的嘴唇因为失水而干裂,原本红润的唇色如今只剩下一片惨白,她微微张开嘴,想要说些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,只有几声破碎的、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呼吸声从喉咙里溢出。
“长风……千落……”
她努力了许久,才拼尽全力吐出这两个字,这两个字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,说完之后,她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,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水,在枕头上晕开一片暗淡的痕迹。
司空长风紧紧握着她的手,感受着她生命力一点一点的流逝,心中悲痛欲绝。他俯下身,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,想要再听一听她的声音,哪怕只是一声微弱的呼吸也好。
然而,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。
房间里的烛火摇曳着,将墙壁上的影子拉得老长,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气息。司空千落还只有五岁,尚且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,他只知道,平日里最疼爱他的娘亲,如今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,无论他怎么哭喊,都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看他一眼。
“娘亲……你怎么了?你别睡了,起来陪千落玩好不好?”
司空千落爬上床,稚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风秋雨的脸颊,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,他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,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下来,打湿了风秋雨的脸庞。
司空长风将司空千落搂入怀中,紧紧地抱着他,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襟。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死亡,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头发,用自己粗糙的手掌,试图温暖他幼小的心灵。
“千落乖,不哭了,娘亲她……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,以后……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“很远的地方?有多远?娘亲为什么要离开千落?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?”司空千落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司空长风,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悲伤。
司空长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,只能将他搂得更紧,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。
“千落乖,别问了,以后……以后爹爹陪着你,再也不会离开你了。”
司空长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般,他的眼眶也已经泛红,但他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,因为他知道,从今以后,他就是司空千落唯一的依靠,他不能倒下,也不能软弱。司空千落七岁那年,雪月城上下张灯结彩,喜气洋洋。
经过数年休养生息,天下太平,百姓安居乐业,江湖也迎来了难得的平静。司空长风卸下重担,一身轻松,一心扑在女儿身上,弥补昔日亏欠。而雪月城在司空长风和李寒衣的治理下蒸蒸日上,隐隐有超越无双城之势。只是城中上下,却无人不知大小姐司空千落,天不怕地不怕,唯独怕了她二城主李寒衣一人。
这日,司空千落一身红衣,扎着两个冲天小辫,在演武场上舞刀弄枪,好不威风。
“嘿!哈!”
只见她身形灵活,刀法凌厉,一套破军枪法使得虎虎生风,颇有当年司空长风几分风采。只是年纪尚幼,招式之间多了几分稚气,少了几分杀伐果决。
“好!不愧是我司空长风的女儿!”
司空长风坐在一旁,抚掌大笑,眼中满是宠溺。这些年他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,司空千落天资聪颖,进步神速,小小年纪,一身武功已是不弱。
“爹爹过奖了,千落还要继续努力,将来才能像爹爹一样,成为名震江湖的大侠!”司空千落收起长枪,跑到司空长风面前,仰着小脑袋,一脸骄傲地说道。
“哈哈哈,好!我的千落将来一定比爹爹还要厉害!”司空长风一把抱起司空千落,将她高高举起,惹得她咯咯直笑。
“城主,大小姐,该用膳了。”
这时,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,却是李寒衣一身素衣,缓缓走来。
“寒衣,来,一起用膳。”司空长风抱着司空千落走到桌边坐下,招呼李寒衣一同用膳。
李寒衣点点头,在司空千落身旁坐下,替她盛了一碗汤,轻声说道:“慢点喝,小心烫。”
“谢谢寒衣姨。”司空千落甜甜一笑,接过汤碗,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。
这些年来,李寒衣待司空千落视如己出,无微不至,司空千落也早已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般敬爱。只是每每深夜梦回,她总会想起那个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却温柔地笑着看着她的女子,心中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。
“娘亲……”
她会忍不住低声呢喃,声音中满是思念和悲伤。
而每当这时,司空长风总会将她紧紧搂入怀中,用他那宽厚的肩膀,为她抵挡一切风雨,用他那深沉的爱,温暖她幼小的心灵。
“千落,说了多少次了,练功要用心,不要三心二意。”李寒衣秀眉微蹙,语气虽然依旧清冷,却透着一丝无奈。
司空千落吐了吐舌头,俏皮一笑:“知道了寒衣姨,这不是还有您看着嘛,我保证完成今天的功课!”
说罢,她身形一转,手中长枪如灵蛇般舞动起来,招式虽然依旧凌厉,却多了几分敷衍,明显心思不在练功之上。
李寒衣见状,心中轻叹一声。这些年来,她将司空千落视如己出,悉心教导,不忍苛责半句。只是这孩子天性活泼好动,少了管束,难免有些散漫。
想到此处,李寒衣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。曾几何时,她也如同司空千落这般,天不怕地不怕,整日里除了练功,便是想着如何逃离師父的管教,去那江湖上逍遥快活。
如今,天下太平,江湖平静,她却成了当年尹落霞的模样,每日里除了管理雪月城事务,便是教导司空千落习武,曾经的豪情壮志,似乎也随着岁月的流逝,渐渐消磨殆尽。
“寒衣姨,你在想什么呢?”司空千落练完一套枪法,见李寒衣站在一旁,眼神迷离,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,不禁开口问道。
李寒衣回过神来,摇摇头,淡淡道:“没什么,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。”
“是什么往事呀?能告诉千落吗?”司空千落好奇地问道。
李寒衣看着她,眼中闪过一丝追忆,缓缓说道:“曾经,我也像你这般年纪,年少轻狂,一心只想仗剑江湖,行侠仗义……”
她将自己年少时的经历娓娓道来,从初入雪月城,到拜师学艺,再到闯荡江湖,一桩桩,一件件,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。
司空千落听得入迷,眼中满是憧憬和向往。
“寒衣姨,你好厉害!我也想像你一样,成为像你一样的大侠!”
李寒衣看着她,眼中满是温柔和宠溺,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,说道:“千落,你将来一定会比我更厉害。”
只是,她心中却明白,江湖并非故事中那般快意恩仇,更多的,是身不由己和无奈。
她希望司空千落能够永远像现在这般天真无邪,无忧无虑,但她也知道,这终究只是一种奢望。
总有一天,她也要独自面对这江湖的风风雨雨,承担起属于她的责任。天下太平,江湖平静,李寒衣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,仿佛少了些什么。
她想起了年少时,与师兄师妹们一起练功、闯荡江湖的 carefree 日子,那时的她,天不怕地不怕,敢爱敢恨,活得肆意洒脱。
可如今,她是雪月城二城主,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雪月剑仙”,肩上担负着守护雪月城,守护江湖太平的重任,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。
“唉……”李寒衣轻叹一声,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,思绪万千。
她好想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,好想念当年那个无拘无束的自己。
“要不,趁此机会,出去走走吧……”李寒衣心中一动,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。
她决定暂时放下雪月城的事务,独自一人,去游历江湖,寻回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。
于是,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,李寒衣留下一封书信,悄然离开了雪月城。
司空长风看到书信时,李寒衣早已不见踪影。他摇头苦笑,这丫头,还是这般洒脱不羁,说走就走。
“罢了,由她去吧,她也该出去散散心了。”司空长风心中明白,李寒衣这些年来为了雪月城,为了司空千落,付出良多,也该让她好好放松一下了。
自此雪月城独留三城主司空长风
再说司空千落,没了李寒衣的管束,她就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,整日里在雪月城里闹得鸡飞狗跳。
“司空千落!你给我站住!”
这不,她又惹祸了,正在被大师兄洛明轩满城追赶。
“略略略~ 你抓不到我~”司空千落一边跑,一边做着鬼脸,身后跟着气急败坏的洛明轩。
“你这丫头,越来越无法无天了!”洛明轩气喘吁吁地追赶着,心中叫苦不迭。
想当年,他也是天资过人,傲视群雄,可自从师父尹落霞让他带这个小师妹,就苦不堪言
这小师妹,古灵精怪,鬼点子层出不穷,整天变着法地捉弄他,而他却偏偏拿她没办法。
不过师父不管,他这个大师兄也不用整天板着脸教导她,偶尔陪她胡闹一番,倒也别有一番乐趣。
“小师妹,你再不站住,我可要动真格的了!”洛明轩故作生气地说道。
“来呀来呀,谁怕谁呀!”司空千落才不怕他,她可是有爹爹撑腰,在这雪月城里,还没人敢真的对她怎么样。
就这样,两人在雪月城里你追我赶,好不热闹。
司空长风看着这一幕,不禁摇头失笑。
“这丫头,真是越来越像当年的寒衣了。”
想当年,李寒衣也是这般调皮捣蛋,整日里和师兄师妹们打闹嬉戏,整个雪月城都充满了他们的欢声笑语。
如今,李寒衣走了,司空千落倒是完美地继承了她的衣钵,成为了新一代的“小魔女”。
只是,司空长风心中明白,司空千落之所以会变成这样,是因为她缺少母爱,他这个做爹爹的,有责任给她更多的关爱和呵护。
“千落,过来。”司空长风朝司空千落招了招手。
“爹爹~”司空千落跑到司空长风身边,一把抱住他的大腿,撒娇道,“爹爹,你看师兄,他又欺负我!”
“好了好了,爹爹知道,不许胡闹了。”司空长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,然后看向洛明轩,“明轩,你也真是的,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,由着她点就是了。”
“是,三城主教训的是。”洛明轩无奈地笑了笑,他知道,三城主对这个小师妹是打心底里疼爱的,他也只能甘拜下风了。
“走,跟爹爹去练功!”司空长风一把抱起司空千落,朝演武场走去。
“好耶!练功去喽!”司空千落兴奋地拍着小手,全然忘了刚才还在和洛明轩追逐打闹。
看着父女俩离去的背影,洛明轩摇头苦笑,这小师妹,还真是让人头疼又喜欢。
而远在江湖的李寒衣,并不知道这一切,她正骑着马,一路向西,去追寻她心中的自由和梦想。
七年的太平时光如白驹过隙,转瞬即逝。昔日繁华的景象被突如其来的朝堂剧变撕扯得粉碎。
消息传到雪月城时,李寒衣正在后院竹林中舞剑,剑尖挑起落叶,卷起阵阵萧瑟秋风,仿佛预示着什么。
“琅琊王谋反?青龙使被囚禁府邸?”李寒衣收起银枪,剑眉紧蹙,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琅琊王萧若风,当朝四皇子,为人温润如玉,素有贤名,怎么会突然谋反?而青龙使李心月,更是她的亲生母亲,当年为了家族荣耀,为了保全她与兄长,被迫与他们父女分离,隐姓埋名,成为天启城的守护者。
如今,李心月身陷囹圄,她身为女儿,岂能坐视不理?
“来人!备马!” 李寒衣来不及多想,立刻吩咐下人准备前往天启城。
“寒衣,你要去哪?”司空长风闻讯赶来,见她行色匆匆,心中疑惑。
“我要去天启城,救我娘亲!”李寒衣语气坚定,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你娘亲?青龙使李心月是你娘亲?”司空长风大惊失色,他从未听李寒衣提起过自己的身世,更不知道青龙使竟是她的母亲。
“来不及解释了,等我回来再细说。”李寒衣翻身上马,头也不回地朝城外飞驰而去,只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。
司空长风望着她远去的方向,心中五味杂陈,他知道,这一去,必定凶险万分,可他却无法阻止,因为他了解李寒衣,她决定的事情,谁也无法改变。
“唉……只希望她能平安归来……”司空长风长叹一声,眼中满是担忧。
而此時的司空千落,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她正在演武场上与师兄洛明轩切磋武艺,只是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,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。
“小师妹,你怎么了?心不在焉的?”洛明轩见她神情恍惚,不禁问道。
“没什么,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……”司空千落摇摇头,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,可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李寒衣的身影,心中愈发不安。
李寒衣一路快马加鞭,马不停蹄地赶往天启城,然而,等待她的,却是更加残酷的消息。
青龙使李心月,早在消息传到雪月城之前,便已在府中准备劫法场。事后琅琊王自刎,自己为了天下大义不能杀了皇帝,李心月也在不久后去世,而她的父亲,昔日名震军武的银衣军侯雷梦杀,也早已在与南诀的 battle 中战死沙场。
接连失去双亲的打击,让李寒衣心如刀绞,她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,泪水决堤而出。
“娘亲……爹爹……”
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母的音容笑貌,那些温暖的画面,如今却化作利刃,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。
她恨,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他们。
她痛,痛失至亲的痛苦,让她无法呼吸,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。
在经历了短暂的崩溃后,李寒衣逐渐冷静下来,她知道,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,她要振作起来,为父母报仇!
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苍山的路,那里也是她闭关修炼,寻求突破的地方。
从此以后,江湖上少了一位潇洒不羁的“剑仙”李寒衣,多了一位冷若冰霜,心如止水的修炼狂人。
而远在雪月城的司空千落,并不知道这一切,她依旧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,只是偶尔,她会想起那个对她关怀备至的“寒衣姨”,心中会莫名的感到失落和孤独。
没有人知道,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小魔女,在经历了什么之后,会变成什么样……苍山,云雾缭绕,峰峦叠嶂,宛若仙境。
位于苍山之巅的寒潭旁,李寒衣一袭白衣胜雪,长发如瀑,盘膝而坐,手中长枪斜指地面,纹丝不动,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。
自半年年前痛失双亲后,她便来到这苍山之巅,闭门不出,一心修炼剑道绝学。感悟天地
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她的衣衫,冰冷的潭水倒映着她清冷的面容,她的眼神坚定而深邃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与顽皮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漠与平静。
“呼……”
李寒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睁开双眼,眼中闪过一抹精光。
“寒衣姐姐,你在练功吗?”
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山间的寂静。
李寒衣转头望去,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,正蹒跚地朝她走来。
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,身穿淡蓝色衣裙,身形纤细,脸色苍白,嘴唇毫无血色,却掩盖不住她眉宇间的一股英气。
“若依?你怎么来了?”李寒衣连忙起身,迎了上去,眼中满是担忧。
这名少女,正是当今天启城叶家大小姐,叶若依。
叶若依自幼体弱多病,常年卧病在床,此次被送来苍山,是为了寻求李寒衣的庇护,同时,也希望这山清水秀之地,能够改善她的体质。
“我……我没事,只是想来看看你。”叶若依轻轻摇了摇头,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。
李寒衣看着她虚弱的模样,心中一阵心疼。
她扶着叶若依在潭边坐下,轻声问道:“你怎么不好好休息?你现在身体虚弱,不宜过度劳累。”
“我已经好多了,多亏了寒衣姐姐的照顾。”叶若依感激地看着李寒衣,眼中满是依赖。
自她来到苍山后,李寒衣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,不仅教授她武功,还费尽心思地为她调理身体,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。
“我们是姐妹,应该的。”李寒衣温柔地笑了笑,摸了摸她的头。
“寒衣姐姐,你又在想雷叔叔和李阿姨了吗?”叶若依看着李寒衣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,轻声问道。
李寒衣身子一颤,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说道:“是啊,时间过得真快,一转眼,他们已经离开我七年了……”
“寒衣姐姐,你别难过,雷叔叔和李阿姨在天之灵,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。”叶若依握住李寒衣的手,柔声安慰道。
“我知道,我只是……还是会忍不住想他们。”李寒衣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。
“寒衣姐姐,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了,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叶若依看着她,眼中满是真诚。
“谢谢你,若依。”李寒衣反握住她的手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叶若依的到来,就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,照进了李寒衣冰冷的内心,让她重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。
她知道,她不再是孤身一人,她还有叶若依,还有雪月城的亲人,她要连着父母的那一份,好好活下去。
“走吧,我教你练剑。”李寒衣站起身,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芒。
“嗯!”叶若依也跟着站起身,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。
夕阳西下,将两道纤细的身影拉得老长,她们并肩而立,一人白衣胜雪,一人淡蓝如烟,仿佛这苍茫天地间,最美的风景。
苍山云雾缭绕,宛若仙境,山脚下一声清脆的马嘶打破了宁静,惊起几只白鹤盘旋而上,消失在云雾深处。
一匹枣红色骏马载着一位红衣少女飞驰而来,马蹄翻飞,卷起阵阵尘土。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,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扎成英姿飒爽的马尾,几缕碎发调皮地从鬓边滑落,衬托着她白皙粉嫩的脸庞。
“吁——”
骏马在寒潭边稳稳停下,少女翻身下马,动作潇洒利落,正是司空千落。
七年时光,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,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,眉眼间英气逼人,一身红衣更是衬托得她明艳照人,如同山间盛放的红莲,娇艳欲滴。
“二师伯!千落来看你了!”司空千落将缰绳随手扔给身后跟着的随从,欢快地朝潭边跑去。
潭边,李寒衣正在指点叶若依练剑,听到熟悉的声音,她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。
“千落,你怎么来了?”
“想你了就来了呗!寒衣姨,你都不去看我,我只好自己来啦!”司空千落跑到李寒衣身边,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,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。
李寒衣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,道:“你这丫头,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。”
“哼,人家这不是想你嘛!”司空千落嘟着嘴,撒娇道。
这时,她才注意到站在李寒衣身旁的叶若依,不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眼中闪过一丝不屑。
叶若依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衣裙,身形瘦弱,脸色苍白,看起来弱不禁风,与英姿飒爽的司空千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寒衣姐姐,这位是……”司空千落故意装作不认识叶若依,问道。
李寒衣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,笑着介绍道:“这位是叶家大小姐,叶若依,以后就住在我们雪月城了,你叫她若依姐姐就好。”
“若依姐姐?”司空千落拖长了尾音,语气中充满了嘲讽,“长得这么弱不禁风,也配做我姐姐?”
叶若依闻言,脸色微微一白,却没有说话,只是低垂着头,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。
李寒衣眉头微蹙,正要开口呵斥司空千落,却见她突然伸手,一把抓住叶若依的手腕,用力一捏。
“啊!”叶若依吃痛,忍不住惊呼出声。
“你干什么?!”李寒衣连忙掰开司空千落的手,将叶若依护在身后。
“寒衣姐姐,我只是想看看她身体怎么样,你别生气嘛。”司空千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,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。
“千落!不得无礼!”李寒衣厉声呵斥道,“若依身体不好,你不可再对她无礼,否则,就给我回雪月城去!”
司空千落见李寒衣真的生气了,不敢再造次,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,但她看向叶若依的眼神中,依旧充满了敌意。
“若依,你没事吧?”李寒衣关切地问道。
“我……我没事,寒衣姐姐。”叶若依摇摇头,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,只是那笑容中,却带着几分苦涩和委屈。
李寒衣看着她柔弱的模样,心中更加心疼,她知道,司空千落从小娇生惯养,被宠坏了,这次,她要好好教训她一顿,让她知道,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任由她欺负的!李寒衣看着叶若依苍白的小脸,心疼不已,却也明白不能一味纵容司空千落。这丫头刁蛮任性惯了,若不好好管教,日后必成大患。
“千落,你太放肆了!”李寒衣将叶若依护在身后,语气严厉,“若依身体不好,你还故意欺负她,简直胡闹!”
司空千落见李寒衣动了真怒,心中也有些发慌,但从小到大,她何曾被人如此训斥过,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“病秧子”。
“我……我又没把她怎么样,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。”司空千落嘴硬道,眼神闪烁,不敢直视李寒衣的目光。
“玩笑?”李寒衣冷笑一声,“我看你分明是故意找茬!若依,你告诉我,她是怎么欺负你的,寒衣姐姐替你做主!”
叶若依低垂着头,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,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,却咬着嘴唇,一言不发。
“若依姐姐,你别怕,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,寒衣姐姐会为你做主的!”司空千落见叶若依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,心中更加得意,以为她是怕了自己,不敢告状,便添油加醋地说道,“是不是我弄疼你了?你倒是说啊,你不说,寒衣姐姐怎么知道我欺负你了?”
李寒衣何等聪慧,一眼就看穿了司空千落的诡计,心中暗暗摇头,这丫头,真是被宠坏了,一点都不知道人心险恶。
“够了!”李寒衣一声冷喝,打断了司空千落的挑衅,“若依不说是她的善良,你也不必咄咄逼人!”
说着,李寒衣转身将叶若依扶到石凳上坐下,柔声说道:“若依,你别怕,你告诉寒衣姐姐,千落她到底做了什么?”
叶若依抬起头,眼眶微红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楚楚可怜地说道:“寒衣姐姐,我真的没事,你别怪千落妹妹,她只是跟我闹着玩呢。”
“闹着玩?”李寒衣挑眉,目光落在叶若依手腕上那道清晰可见的红痕上,心中冷笑,这丫头,还真是会演戏!
“是啊,寒衣姐姐,我们只是闹着玩呢。”司空千落见叶若依还在替自己说话,心中得意,以为她真的怕了自己,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,“若依姐姐,你说是不是啊?”
叶若依抬起头,对上司空千落挑衅的目光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,道:“是啊,千落妹妹天真烂漫,活泼可爱,我怎么会怪她呢?”
司空千落听到这话,心中更加得意,刚想开口嘲讽几句,却见李寒衣脸色一沉,抄起放在一旁的剑鞘,朝她走了过来。
“寒衣姐姐,你……你要干什么?!”司空千落心中一惊,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,却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啪!”
李寒衣毫不留情地一剑鞘抽在司空千落身上,怒斥道:“你这丫头,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!”
“啊!”司空千落猝不及防,被李寒衣一剑鞘抽了个正着,疼得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。
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,捂着被打的地方,心中又气又恼,却也知道李寒衣是动了真怒,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,只是红着眼眶,委屈巴巴地看着李寒衣,企图用眼泪博取同情。
李寒衣却没有丝毫心软,她冷冷地看着司空千落,厉声说道:“你还有脸哭?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,你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?”
司空千落抽泣着,小声辩解道:“我……我只是跟若依姐姐开个玩笑而已,我又不知道她身体不好……”
“玩笑?”李寒衣厉声打断她,“你看看若依,她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?你下手那么重,若不是我及时阻止,你让她以后怎么办?!”
司空千落这才注意到叶若依,只见她低垂着头,肩膀微微颤抖,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,而那纤细的手腕上,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赫然在目,看得司空千落心中一凛,她这才意识到,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过分了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司空千落的声音低了下去,心中也有些后悔,但她向来骄傲惯了,不愿在李寒衣和叶若依面前低头认错,只能小声地辩解着。
李寒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,恨恨地说道:“蠢货!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!若依是什么人,你才见过几面就敢如此轻信她?她若是真的柔弱可欺,又岂会被送到这苍山之上?你当真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天真单纯吗?!”
司空千落被李寒衣这番话骂得愣住了,她呆呆地看着李寒衣,又看了看叶若依,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,她从未想过,平日里柔弱可欺的叶若依,竟然会有如此心机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司空千落的声音有些颤抖,她不敢相信,一直以来都温温柔柔的叶若依,竟然会是这样的人。
李寒衣冷冷一笑,道:“怎么?现在知道怕了?我告诉你,这江湖险恶,人心难测,你若还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,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!”李寒衣看着司空千落惊慌失措的样子,心中叹了口气,这孩子还是太单纯,江湖险恶,人心难测,她必须好好教导她,免得她日后再吃亏。
“千落,你给我听好了!”李寒衣语气严厉,“这世上人心难测,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看到的这般简单,尤其是像叶若依这样的大家闺秀,从小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,更是懂得如何伪装自己,你若是被她那柔弱的外表蒙骗,日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!”
司空千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她虽然不明白李寒衣为何要对叶若依有如此大的敌意,但她向来敬畏李寒衣,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,便乖乖地听着,不敢再反驳。
李寒衣见她听进去了,语气也缓和了几分,道:“你也不必太过担心,人心难测,但只要你坚守本心,不做亏心事,自然就不用怕别人算计。你若是不去招惹别人,别人也奈何不了你,明白吗?”
“嗯,我明白了,寒衣姐姐。”司空千落乖巧地点了点头。
李寒衣见她真的明白了,这才放下心来,笑着说道:“好了,你也别闷闷不乐的了,你若是在这苍山待得无聊,就下山去走走吧,天高海阔,任你逍遥自在。”
司空千落一听这话,顿时来了精神,兴奋地说道:“真的吗?我可以下山去玩吗?”
李寒衣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,道:“自然是真的,我还能骗你不成?不过,你切记,不可惹是生非,更不可仗着雪月城的威名欺压他人,若是让我知道你胡作非为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“知道了,寒衣姐姐,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的!”司空千落信誓旦旦地保证道,心中早已乐开了花,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下山去。
李寒衣看着她欢天喜地离去的背影,无奈地摇了摇头,这丫头,真是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,不过,年轻就该有年轻的活力,只要她不惹是生非,让她出去走走也无妨。
“寒衣姐姐,你真的放心让她一个人下山吗?”叶若依走到李寒衣身边,轻声问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。
李寒衣淡淡一笑,道:“无妨,这丫头虽然骄纵了一些,但本性不坏,更何况,这世上能伤她的人也不多,就让她去闯荡一番吧,也该让她知道,这江湖,可不是她想象中那般简单。”
叶若依点了点头,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看着司空千落远去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。
而此时,司空千落早已将李寒衣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,她骑着马,一路下山,心中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渴望和期待。
她要去见识江湖的波澜壮阔,要去体验刀光剑影的快意恩仇,更要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传奇故事!
然而,她不知道的是,危险,也在悄然降临……李寒衣看着叶若依,眼中闪过一丝赞赏,这丫头小小年纪,心思倒是细腻,只可惜,用错了地方。
她伸手在叶若依头上轻轻一敲,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:“你啊,就是太聪明了些,知道的太多了,反而容易惹祸上身。”
叶若依捂着头,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,道:“寒衣姐姐,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,可是,千落妹妹她……”
“她什么她?”李寒衣打断她的话,“她从小被宠坏了,性子是骄纵了些,但心地不坏,你也不必和她一般见识。”
叶若依张了张嘴,还想再说些什么,但看到李寒衣眼中的警告意味,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。
李寒衣见她不再说话,这才接着说道:“我知道,你心疼我,想要帮我分忧,可有些事情,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。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小动作,我看不出来吗?”
叶若依脸色一白,低下了头,不敢再看李寒衣的眼睛。
“你也不用害怕,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。”李寒衣语气柔和了几分,“我只是想告诉你,这世上聪明人不止你一个,你想帮我的心意,我领了,但有些事情,不是你能插手的。尤其是那些姓萧的,没一个是省油的灯,你若是和他们走得太近,只会惹祸上身,明白吗?”
叶若依心中一惊,她没想到,李寒衣竟然知道她与萧瑟之间的来往,更没想到,她对萧瑟的评价竟然如此之低。
“寒衣姐姐,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……”叶若依的声音有些颤抖,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。
“我知道的,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。”李寒衣淡淡一笑,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,“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话,离那些姓萧的远一点,否则,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。”
叶若依吓得脸色苍白,她知道,李寒衣并非危言耸听,以她的身份和地位,想要对付她一个小小的叶家小姐,简直易如反掌。
“我……我知道了,寒衣姐姐,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叶若依低着头,战战兢兢地说道,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恐惧。
她原本以为,自己可以利用李寒衣对司空千落的宠爱,借刀杀人,除掉这个眼中钉,却没想到,聪明反被聪明误,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。
李寒衣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,心中叹了口气,这孩子,还是太嫩了,江湖险恶,人心难测,她还需要多加磨练才行。
“爹爹!”
司空千落远远便瞧见司空长风负手立于雪落山庄的梅树下,一袭青衫,身姿挺拔,只是往日矫健的步伐今日却显得有些缓慢,仔细一看,竟是右腿隐隐有些跛脚。
她心中一惊,连忙翻身下马,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司空长风面前,语气焦急:“爹爹,你的腿怎么了?可是旧伤复发了?”
司空长风看着女儿风风火火的样子,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,温声说道:“无妨,不过是几日前练功时不小心扭了下,过几日便好了,你这丫头,怎么突然回来了?”
司空千落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,连忙将这几日在苍山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司空长风,当然,她自动省略了与叶若依之间的那些不愉快,只说自己耐不住山上寂寞,所以才偷跑下山。
司空长风听完女儿的讲述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,这丫头,还是这般天真烂漫,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!
不过,这叶家大小姐倒是有些意思,小小年纪,便有如此心机,只可惜,她千不该万不该,将主意打到他宝贝女儿的身上。
“爹爹,你怎么了?你在想什么?”司空千落见司空长风一直不说话,只是盯着自己,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,不禁有些心虚地问道。
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这叶家大小姐倒是个可交之人。”司空长风收回思绪,笑着说道。
“可交之人?”司空千落瞪大了眼睛,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司空长风,“爹爹,你该不会是被她骗了吧?她可不是什么好人,心机可深沉了!”
司空长风看着女儿气鼓鼓的样子,不禁哈哈大笑起来,这丫头,还真是护短,不过,这也正是他疼爱她的原因之一。
“我的傻女儿,爹爹像是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骗到的人吗?”司空长风笑着点了点司空千落的额头,道,“爹爹行走江湖的时候,她还没出生呢!”
司空千落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,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,道:“那爹爹为何说她可交之人?”
“这叶家大小姐虽然年纪尚小,但心思缜密,做事滴水不漏,日后必成大器,你若是能与她交好,对你来说,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”司空长风意味深长地说道。
司空千落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,但她也知道,爹爹的眼光一向毒辣,既然他说叶若依可交,那自然有他的道理。
“好了,不说她了,你既然回来了,就好好在家住几日,爹爹陪你练功。”司空长风说着,便拉起司空千落的手,朝演武场走去。
“好耶!我最喜欢和爹爹一起练功了!”司空千落顿时将叶若依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,开开心心地跟着司空长风去了演武场。
夕阳西下,雪落山庄的演武场上,父女二人身影交错,刀光剑影,映照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,构成了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。千落姑娘今日一袭鹅黄色衣裙,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缎带,更显得她身姿轻盈,肌肤如雪。此刻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叶府花园的石凳上,手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朵刚摘下的芙蓉花,娇艳的花瓣在她手中被揉捏变形,汁水顺着指缝流淌下来,沾染了她白皙的肌肤,更显得她娇嫩欲滴。
听到叶若依的吩咐,千落的眼神一亮,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:“若依姐姐,你这是想通了,要对那木头下手了?放心吧,包在我身上,保管把他们俩都给你带过来。”说完,她将手中残破的花朵随手丢弃,拍了拍手,站起身来,一阵风吹过,扬起她鹅黄色的裙摆,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,轻盈地离开了花园。叶若依端坐在厅堂上,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裙,黑发如瀑,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,清丽脱俗,却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质。
她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人,眉目间闪过一丝疑惑,语气淡漠:“两位,我似乎并不认识你们,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府邸?”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发出清脆的声响,与这寂静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。叶若依清冷的眸子深处,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过,快得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,转瞬即逝。她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,只是那握着茶杯的手指,却微微紧了紧,指尖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粉红。 叶若依缓缓站起身,白色裙裾如水波般荡漾开来,她走到两人面前,语气淡漠疏离:“千落已经离开了,两位请便吧。” 说罢,她微微侧身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。 叶若依送走萧瑟和雷无桀后,转身回到了府内。她莲步轻移,穿过回廊,来到花园中。千落正坐在石桌旁,一手托着腮,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。
“千落,这次的事,多谢你了。”叶若依走到千落身边坐下,语气温和,与之前面对萧瑟二人时判若两人。
千落回过神来,见是叶若依,俏皮一笑:“若依姐姐,跟我还客气什么?举手之劳而已,更何况…”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,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, “我也不是完全为了你啊,我也想看看那木头到底有什么魅力,能让姐姐你如此上心。”
叶若依被她这番话逗笑了,嗔怪地看了她一眼,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,递给千落: “知道你古灵精怪,少不了和人动手,这瓶是上好的外伤药,你留着备用吧。”
千落接过瓷瓶,拔开瓶塞,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,沁人心脾。她笑着将瓷瓶收好, “还是姐姐最懂我。” 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。叶府大厅内,烛火摇曳,映照着满室华贵却又透着几分清冷的摆设。叶若依一身素白寝衣,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白色丝带松松地束着,几缕发丝垂在胸前,更衬得她肌肤胜雪,楚楚动人。她独自一人坐在桌前,纤纤玉指翻动着一卷书册,眉头微蹙,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,然而仔细看去,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却并无半分焦灼,反而隐隐透着一丝期待。
“吱呀——”
一声轻响,大厅的门被人轻轻推开。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款步走了进来。这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,容貌极美,只是脸色过于苍白,眉宇间带着几分病态,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星辰,仿佛能洞察一切。
叶若依看到来人,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,起身迎了上去,恭敬地行了一礼,柔声唤道:“寒衣姐姐,你来了。” 说罢,她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把白玉戒尺,低垂着头,恭恭敬敬地递到女子面前,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和请求:“若依知错,请寒衣姐姐责罚。” 名为寒衣的女子接过戒尺,轻轻摩挲着上面温润的触感,目光却落在叶若依身上,带着几分探究和无奈。那眼神,仿佛能看穿叶若依所有的伪装和心思,让她无所遁形。
“若依,你啊…” 寒衣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和无奈,“起来吧,别装了,你那点小心思,我还看不出来吗?”
她伸手将叶若依拉了起来,让她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,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:“说吧,这次又是为了什么?又是为了那个萧瑟,是不是?” 叶若依听到寒衣姐姐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, 并没有否认,只是低垂着头,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,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眼神。
“寒衣姐姐,你知道的,我不是那种喜欢儿女情长的女子。” 叶若依的声音很轻, 却异常坚定,“我只是… 只是希望他能得偿所愿, 得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。” 寒衣听到叶若依的回答,不禁冷笑一声,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:“万人之上?若依,你真的了解他吗?未必是他想要的,你又何苦…” 她突然顿了顿,目光落在叶若依身上,带着几分深意,“倒是那雷无桀, 我看是被你这小狐狸迷得神魂颠倒了。”
听到“雷无桀”三个字, 叶若依白皙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红晕, 她慌忙低下头, 掩饰着自己的情绪, 语气却依旧平静:“寒衣姐姐说笑了, 雷公子天资过人, 将来必成大器, 怎么会…”
“怎么不会?” 寒衣打断了她的话, 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, “你真当我看不出来? 那小子看你的眼神, 分明就是动了真心。 也难怪, 我那弟弟什么都好, 就是太憨厚了些, 像极了… 我父亲。”
说到这里, 寒衣的声音低沉了下来, 眼眶中隐隐泛起泪光。 寒衣深吸一口气,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,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清冷:“不说他了。倒是千落那丫头,最近被你使唤得团团转吧?我听说,你为了引萧瑟上钩,竟然让她去… 若依,我知道你做事向来有分寸,但千落那孩子单纯,你别总是欺负她。”
说到最后一句,寒衣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。千落回到自己府内,一屁股坐在铺着绒毯的太师椅上,随手抓起桌上的蜜饯就往嘴里塞,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道:“累死我了,为了若依姐姐的事,我可是跑断了腿… ”
她话音未落,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,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:“哦?我倒要看看,是谁把你累成这样?”
千落抬头一看,只见寒衣站在门口,脸色阴沉得可怕,手里还拿着一把黑色的剑鞘, 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,一看就价值不菲, 然而此刻在千落眼中, 这把剑鞘却比什么都可怕。
“二… 二师尊…” 千落吓得一激灵, 手中的蜜饯也掉在了地上, 她慌忙站起身, 结结巴巴地解释道, “我… 我刚从叶府回来, 若依姐姐她…”
“你还敢提若依!” 寒衣不等她说完, 扬起手中的剑鞘就朝她打了过去, “你个死丫头, 长本事了, 谁的话都敢听了! 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? 不许你再和若依搅和在一起,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?”
“啪!”
剑鞘狠狠地抽打在千落的后腿上, 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, 可是她不敢躲闪, 更不敢哭出声, 只能咬着嘴唇, 倔强地站在原地承受着寒衣的怒火。
“你还敢顶嘴!” 寒衣见她这副模样,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 下手又重了几分, “我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!”
“啪!啪!啪!”
剑鞘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千落的身上, 腿上、 胳膊上、 背上… 很快, 她那身淡黄色的衣裙就被抽打得破破烂烂, 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肤, 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清晰可见, 看得人心惊肉跳。
“二师尊… 我错了… 我再也不敢了…” 千落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, 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, 滴落在被打得青紫交加的肌肤上, 疼得她浑身颤抖。
“知道错了?” 寒衣见她哭得可怜, 语气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, 但下手却丝毫不留情, “晚了! 这次就先饶了你, 下次再敢犯, 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说完, 寒衣将手中的剑鞘扔到地上, 冷冷地看了千落一眼, 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千落看着寒衣离去的背影, 终于再也忍不住, “哇” 的一声哭了出来, 她跌坐在地上, 双手抱着被打得红肿的双腿,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过了一会儿, 叶若依偷偷溜进房间, 看到千落这副惨状, 心疼不已, 她连忙拿出自己珍藏的上好的外伤药, 小心翼翼地帮千落处理伤口, 一边处理一边低声责怪道: “你怎么这么傻, 明知道寒衣姐姐生气了, 还敢和她顶嘴?”
千落吸了吸鼻子, 泪眼汪汪地看着叶若依, 委屈地说道: “我… 我只是想帮你嘛…”
“你… 你呀…” 叶若依无奈地摇了摇头, “以后不许再这样了, 听到没有?”
千落点点头, 乖乖地任由叶若依帮自己处理伤口。
然而, 尽管叶若依给她用了最好的外伤药, 但有些伤口还是太深了, 即使痊愈了, 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。 而更让千落难过的是, 因为腿上的伤, 她好几天都无法正常走路, 只能一瘸一拐地在家中休养, 这让她原本活泼好动的性子受到了极大的打击。 她原本计划着, 等百花会的时候, 要好好打扮一番, 去见识见识热闹, 可是现在…
“唉…” 千落躺在床上,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, 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, 心中充满了沮丧和失落。 叶若依轻轻地帮千落掖了掖被角,柔声说道:“这事我已经安排好了,就说你练功时不小心走火入魔,伤了筋脉,需要静养一段时间。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府里,哪儿也别去,等我忙完了再来陪你。”
千落一听,顿时急了,挣扎着想要坐起来:“不行啊,若依姐姐,说好了百花会一起去的,怎么能…”
叶若依见状,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,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:“听话,你现在这个样子,怎么出门?总不能一瘸一拐的去吧,多难看啊。”
千落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,不服气地嘟囔道:“那你呢?你怎么没事?你敢说你没被二师尊打?”
叶若依看着千落这副孩子气的模样,忍不住轻笑出声,一边咳嗽一边说道:“我当然…咳咳…当然没事,寒衣姐姐心疼我还来不及呢,怎么会舍得打我?”
千落狐疑地看着她,见她咳嗽得厉害,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,最终还是心软了,小声嘀咕道:“谁知道你们姐妹俩背地里有没有什么交易…”
叶若依但笑不语,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,却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。 叶若依看着千落渐渐平静下来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,心中暗暗道:傻丫头,有些事,你还是不知道的好…
只是, 连叶若依自己也没有想到, 在不久的将来, 为了她精心谋划的那盘棋局, 她自己也差点搭上了性命… 百花烂漫时节,雪月城中处处张灯结彩,喜气洋洋。 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如期而至, 吸引了来自各地的江湖侠客和文人墨客, 热闹非凡。
千落却依旧被困在府中, 哪儿也去不了, 只能听着窗外传来的阵阵喧闹声, 心中郁闷不已。 她趴在窗台上,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花盆里的一株兰花, 原本翠绿的叶片被她折磨得奄奄一息, 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。
“唉…” 千落长长地叹了口气, “若依姐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, 这么久都不来看我…”
就在这时,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 紧接着,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,千落一起去看看雷无桀和二城对剑,她们到时已经是姐弟二人相认
千落顿时愣住了, 脑中一片空白。 雷无桀是寒衣姐姐的弟弟?
“轰隆——”
千落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, 之前那些想不通的事情, 此刻都找到了答案。 难怪那次她被寒衣姐姐打得那么惨, 原来… 原来是因为她帮着若依姐姐一起算计了雷无桀… 原来寒衣姐姐一直以来都在护着她这个傻弟弟…
千落顿时感觉无比羞愧和懊恼,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 她怎么就这么蠢! 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呢?
千落想通了这一切之后,心里五味杂陈。她既懊恼自己之前的愚蠢,又心疼雷无桀被自己和叶若依算计,同时也明白了寒衣对她的“偏心” ,不过是出于对弟弟的维护罢了。
就在千落心乱如麻的时候,叶若依府上却异常平静。叶若依自上次与寒衣见面后便称病不出,对外宣称旧疾复发,需要静养。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这是在为离开雪月城做准备。
几日后,一封来自唐门的书信送到了叶若依手中。叶若依展开信笺, 细细读完,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。 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进行着。
傍晚时分,大师兄唐莲孤身一人来到了叶府。 他此番前来, 是奉了师父之命, 前来接叶若依前往唐门疗伤。
叶若依见到唐莲, 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, “大师兄, 让你担心了。”
“若依, 你身子骨一向不好, 怎么又把自己累病了?” 唐莲看着眼前我见犹怜的女子, 心中满是心疼, “ 你放心, 我已经禀明师父, 师父他老人家宅心仁厚, 一定会治好你的。”
“多谢大师兄, 也替我谢谢唐门主的好意。” 叶若依柔声说道, “ 只是… 若依此次前往唐门, 还有一事相求…”
“何事? 你尽管说, 只要我能办到的, 一定尽力而为。” 唐莲毫不犹豫地说道。
“我希望… 希望大师兄能帮我保守秘密, 不要将我离开雪月城的消息告诉任何人, 尤其是… 萧瑟和雷无桀。” 叶若依说到最后, 语气中带了几分恳求。
“这…” 唐莲微微一愣, 不解地看着叶若依, “ 为何?”
叶若依低下头, 遮住眼底的复杂情绪, “ 有些事… 我现在还不能说, 但我向你保证, 我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, 等到时机成熟, 我一定会亲自向你们解释清楚。”
“好, 我答应你。” 唐莲看着叶若依恳切的眼神, 不忍拒绝, 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。
当天夜里, 叶若依便在唐莲的护送下, 悄悄离开了雪月城, 前往千里之外的唐门。 而她这一走, 也彻底改变了她与萧瑟、 雷无桀、 千落等人的命运轨迹, 将他们推向了更加波澜壮阔的江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