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瓢泼而下,一个白色长衫的少年,此时跪在青石板上,墨色的长发如瀑布散落在腰间,虽然狼狈至极却不失风雅气度。他是安王府唯一的庶子,也是安王视为一生的耻辱。安王,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,生母是先帝的宠妃,名门的大家闺秀,少时偷偷参加科举,年纪轻轻的他便崭露头角,后来又随当今圣上平定西北,战功赫赫,位极人臣。貌若潘安,才华横溢,文武兼备,韬略精深,有安江山社稷之才,齐家治国之策。后来先帝赐婚他和阁老之女,和轻语,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子,风华绝代,才名远扬。二人同在京城,加上各自的光环,早已知晓对方,不过未曾交集。安王许彦本以为会相敬如宾得走完,娶了便要负责,无论如何都不会纳妾。新婚之夜,当他看到红盖头下妻子绯红的脸颊时,他骤然停止了呼吸。在后来的相处中,他为她的才华谋略所折服。二人举案齐眉,琴瑟和鸣。府中没有任何姬妾。可是,就是那么一日,自己被政敌灌醉,红烛昏罗帐,一年后那女子找上门来,要求一个名分。王妃缄默,他让人给足够的银子打发,可是女子非要进府,此时满城风雨之际,又在王府门口撞死。那时,自己本想把孩子送到军营,或者找个寻常人家,抱着世子的阿语开口,“这可是你的亲骨肉,若是遗弃了,你让别人和圣上如何编排你?”于是,那个孩子被留了下来,以唯一的庶子的身份。
“二公子,王爷让您进去。”府上的管家福忠撑着伞来报。
他缓缓的起身,双腿已经麻木,但是他不敢滞留片刻,疾步走进青柏堂,“父王”规规矩矩地下跪请安。
“说说吧,怎么回事”
“回父王,辰寒复命来迟,请父王责罚。”
“按规矩来吧。”
左右的几个侍卫搬来准备好的带着荆棘的长鞭。辰寒不敢迟疑,褪下上杉,露出已经伤痕累累的后背,有的是交战时的刀伤,但是大部分都是受刑留下的,除了鞭子,还有板子,钉子,烙刑,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。
“啪!”第一鞭疾风骤雨地落下,就像此刻的天气。“啪!啪!啪!”容不得受刑人思考,鞭子一下接着一下地落下来,辰寒死死地咬着下唇,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。
“啪!啪!啪!…”青柏堂里的鞭声此起彼伏。
安王许彦并不关心台下的人,只是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兵书,眉头轻皱。
“王爷,二公子昏过去了。”
许彦听了,轻轻抬头,冷冷地开口,“泼醒了,继续打。”
一盆冷水倾头而下,许辰寒忍不住轻颤。
“醒了就跪好继续。”依旧是毫无感情的声音。
“啪!啪!啪!”鞭子仍在继续,血流如注,失去了外皮的护佑,里面的肉饱受摧残。
“王爷,世子和三公子来了。”
“辰若(辰远)给父亲请安”兄弟二人躬身行礼
坐在上首的许彦这才和蔼地笑笑,挥手示意仆从赐坐。辰远本想落座,可是看着大哥久久而立。“父王,敢问二弟犯了什么过错?要受如此重刑?”辰若锦衣华服,贵气非凡,眉宇中透露着温情和怜悯。
“呵,”许彦轻哼一声,“让他去淮安剿匪,回来复命却晚了一个时辰,如此忤逆不忠!”
辰若上前一步,撩衣跪地,和辰寒平齐,并肩而立。“父亲,如今正值梅雨天,阴雨连绵,且那草寇盘踞依旧,官匪勾结,朝廷忧心已久。此次二弟将那贼人连根拔姐,乃是大功一件,至于时辰耽误,想必是路途崎岖所致。绝对没有不忠不孝之意,父亲向来宽宥,还请饶恕二弟的小小过失”
安王府有自己的家法,许彦思想前卫,新婚之夜尊重新妇,没有按照陈俗——新娘跪候,由嬷嬷掴臀,再由夫君立规矩,这是寻常人家的做法,名门望族只会更加苛刻。但是许彦没有这么做,直接扶起了妻子,废除了王府内女子“去下衣裸臀”,这个绝大部分男人都乐此不疲的闺房趣味,也是女性数千年的苦难和悲哀。府中的女子,无论身份(实际上也只有王妃和侍女丫鬟),过错免死刑,从轻发落。不得施以“掌嘴,罚跪不能超过三个时辰”,只有戒尺责手心,脚板,小腿的刑罚。府中如有男子恃强凌弱,侮辱女子,军棍杖毙!对于两个儿子,许彦与和轻语更是严苛,从戒尺手板到竹藤鞭背,当然最常见的还是,脱了裤子趴在长条木凳上打光屁股。用许彦的话就是,“父亲不会无缘无故罚人,自己家孩子,都光着屁股了还要什么矜贵。”不管是懂事明理的辰若还是洒脱自在的辰远,都免不了这一番皮肉。至于扇耳光,许彦与和轻语有自己的看法,他们认为用手责人面部都是控制不住情绪的粗鲁之举,所以不赞成,但是如果儿子们有言语失度的言论,那么跪在地上用竹板扇脸自然是逃不了的,少则七八下,多则三四十,就算是大家眼里懂事明理的世子也是受过的。
“你的意思是,是本王不仁了?”许彦冷冷开口,盯着下面的两个人。
辰远在心里为大哥捏了一把汗,如果言语惹恼了父亲,那大哥的家法可就躲不掉了。说实话,他不喜欢许辰寒,因为他的生母横叉一脚,使得父母感情生分。所以对于他,辰远往往视若无睹。
“啪!啪!啪!”鞭子仍在继续,此时的辰寒大汗淋漓,身后血肉模糊,就差露出白骨森森了。“辰若不敢,但求父亲开恩!”世子重重地叩首。
“继续打!”并没有答应长子的请求,许彦扬扬手。辰若见求情无果,直接挡在了二弟的身后,替他挡下了鞭刑。侍卫为难地请示王爷。辰寒怕连累大哥,轻声说“世子,我没事的”
看着眼前惺惺相惜的兄弟二人,许彦忽然就觉得心情复杂,可是他一直视许辰则为耻辱,自然不会改变。
“既然世子这么想挨打,那就家法伺候”
辰远惊讶极了,按照规矩,兄长受则,身为弟弟是要回避,维护兄长的尊严的(当然这一条在老二和老三这里不成立),可是父亲竟然要当着他们二人训诫哥哥,看来真的是动了大怒。他想下跪求情,或者说兄长受责,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坐着看。可是,许彦开口,“就在边上坐着看,不许求情,否则就让许辰若受重刑。”
“王爷恕罪,千错万错都是辰寒的错,莫要责罚世子!”许辰则头磕的不停。
“掌嘴!”没错,安王对两个儿子的家法,并不在他身上适用。仆从,上前,“啪!啪!啪!啪…”连续十五个耳光很快落下,没有迟疑,辰则的双颊立刻红肿起来,接着就被堵上了嘴,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侍从抬来长条木凳,将世子拖上去,按住肩膀和脚踝,衣服上撩,褪裤至脚踝,亵裤至膝弯,露出来光洁硬实的屁股。垫子又把屁股撅到了最高处。在弟弟们面前挨家法,许辰若自然是有不好意思的成分,但是他不后悔,这么做,减轻二弟的刑罚。
许彦走下去,接过侍从递来的竹板,“啪!啪!啪!啪!…”不停地打了上去。辰则和辰若在一旁看的无比揪心,却知道求情无用,还会让大哥受到更多的责罚。
“啪啪啪!啪啪啪!啪啪啪!”三个一组,错落有致地落下。辰若紧紧握着拳头,不让自己发出声音,“认错!啪!”
“辰若,无错!”
“忤逆不孝!顶撞父亲!来人,给我狠狠地用竹板抽他的嘴。”
这时,辰寒终于挣脱了按压的侍卫,挡灾兄长身上,不让鞭子继续落下。他拿出嘴里的东西,卑微地恳求男人,“王爷罚我一人!不要再让世子受苦了!”
许彦停了板子,冷冷地下令,“把世子带回去禁闭自省。至于你,自己回你该去的地方。”
清远连忙上前为兄长提上裤子,随后把人扶回桐花居。“你先走吧”辰若淡淡地对三弟说。
“大哥,我…”
“送客”清远只好无奈转身离开。
而住在清荷苑的王妃也听说了此事,急忙来到大儿子这里,“若儿,娘给你带伤药来了”
辰若正跪在书桌前誊抄家训,拧开瓶子,淡淡一笑,“母妃先前说过,禁闭内省是不能上药的”,“先前罚你,是因为犯错,可这一次,不是你的问题。”